灰团游到岸边，一缕灰色的气流缠上了东方既白的裙摆，萧若风目光一凛，下意识地按住了昊阙的剑柄，却见东方既白冲他摇了下头，任由那气流盘旋着绕过头顶。

“澜江城的百姓大都逃出去了，因为你的预警，人员伤亡不大。”蓝灰色的眸子平静地注视着灰团逐渐清晰的轮廓，数丈长的身躯覆着幽黯发亮的鳞片，上身将她缠在其中，下身还有很大一截在水里。

沉甸甸的蛟首缓缓垂了下来，露出一双猩红的眸子，双眼之间的肉块突起交叉，向额头延伸到两个血窟窿的位置，那应该是断角之后留下的伤口。

萧若风能感觉出那双猩红的眸中充满了各种负面的情绪，悲愤、不甘、仇恨、懊恼……他想起东方既白之前说澜江怨气冲天，全是死去的蛟散发出来的。

它如今的模样，很难让人想到它是澜江决堤之前降下天雷示警的水神，倒更像是死后留下的一团恶念，带着平静生活被打扰的愤怒，带着死于敌手的不甘，带着骸骨被夺走的恨意。

它本不会如此，起因皆是恶蛟作祟，而它如今怨气缠身，时日久了，也会变得和那恶蛟一样。

“朝廷的救助到了，现在澜江城已经有了生机，那些避难的百姓终将回归他们的家园。”东方既白抬手在它冰凉的额头上轻轻抚了抚，“你做得很好。”

蛟龙的鼻翼扇动了一下，低低地呵了一口气。

萧若风想，她是要勾起它心底的善念。

“你的仇我会帮你报。”东方既白顿了顿，又道，“你的残骨……”

“我会帮你送回澜江城。”

那座城的人，应该知道最紧要的关头救他们的是谁。

蛟龙的身躯蓦地紧绷了起来，随后像是散去浑身力气般匍匐在地上，没精打采地垂着眼，一身灰气蓦地散去，露出了它本来的模样。

那是一条断角的青蛟，青色的鳞片和当初东方既白从澜江里偶然捞上来的大小形状一模一样，只是一身鳞甲伤痕累累，数道狭长的裂口从身侧和背腹横贯而过，虽然现在已经不会流血了，但却叫人看清了底下的森森白骨。

“杀你的，是不是一条快化龙的黑蛟？”

青蛟点了点头。

蛟类大多喜欢争抢地盘，同类相遇常常是你死我活，入了魔之后更是凶残暴虐，在食肉本性的驱使下大开杀戒，大肆啃食周围的鱼虾，时间一长墟海里的鱼大多不敢靠近它栖居的深渊。

但这家伙欺软怕硬得很，它住在墟海的边缘，饿的时候就从深渊里浮上来找吃的，它不敢往里游，因为墟海之中还有很多活了几千年几万年的海兽，但它也不敢游出墟海的外海。

方家先祖击退海兽之后便有了墟海的守海人，一旦有海兽离开外海的范围，就会被守海人联合东海三家赶回去。

人类在海兽面前虽然很渺小，但团结起来的力量却非常可怕，更何况东海三家代代出奇人异士，几十个东海高手集结在一起联手应敌，就算它修炼千年也只能收起尾巴逃回去。

东方既白见过它两次，一次是守海人交接后不久，大概是觉得换了新的守海人想搞事情，结果被她一路揍回深渊里一躲就是好几年，第二次是东方既白主动上门找它，几年过去她身上那种血脉压制的感觉愈发明显了，它见打不过直接跑了。

萧若风看着褪去恶念之后气息奄奄的青蛟，虽然这是一缕残念，但它给人的感觉却仿佛只有人类的金刚凡境，“魔蛟杀了水神，会不会吸了它的功力直接化龙？”

东方既白想了一下，“会，但化龙的时候天生异象，所有同族都会感知到，它躲我都来不及，哪会在我眼皮子底下化龙，要是化龙被打断了，轻则断角功力大退，重则丧命。”

江南的水患应该是两条蛟打完之后才平息下来的，并非人为，而魔蛟也要休养一段时间，只是不知道它用了什么方法把自己的踪迹藏了起来。她原本以为它已经跑了，可突然冒出来龙骨现世的事情，她的直觉告诉她这魔蛟肯定还在洪都城。

化龙，它不敢的。

东方既白收回思绪，看着面前半截魂体还浸在水里的青蛟，轻吸了一口气，它也是遭了无妄之灾了。

萧若风和东方既白在天亮前回了徐府，暮初看到她手上缠了一条青蛇的时候吓了一跳，又听得她要几坛好酒，以为女主子特地抓了条蛇准备泡酒。

这蛇酒……好像是补肾壮阳的吧？

萧若风莫名地接收到暮初又是震惊又是痛惜的视线，瞥过去的时候看见他捏紧拳头仿佛要干什么大事一般，神色坚定地抱了抱拳就走了。

萧若风：？

东方既白进屋以后径直往床上一躺，青蛇从她手臂上下来，从床沿爬上了床帐最后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