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1 / 2)

回酒店的路上,段亦凯和路原都心事重重。

“小月的事……”几乎是同时开口。

路原面色凝重:“原来你也在想这个。”

段亦凯点点头:“我在思考,既然我们的电影本就以这样的真实事件为背景,能不能多一点人文关怀,真正的帮助到小月这样的群体。”

“可是不知道怎样加入这个角色才合适,毕竟拍摄已然接近尾声了,突兀加入显得太刻意。”

“前段时间我们拍摄的时候怎么没想到这个事情,还是前期调查做得不够。”

“因为人的认知是有幸存者偏差的,就像我之前一直以为我的亲戚朋友圈子就能代表G市的全貌一样,他们当中也不乏当年国营厂的下岗职工,可是经商的经商,转业的转业,都过得还不错,我一度以为大家都这样。”

段亦凯侧目去,车窗外是飞驰而过的景色,从老矿区的荒凉逐渐过渡为新都市的繁荣,零八三厂仿佛留在了属于它的旧时代,和这个快速发展的城市格格不入。

这是个宏大的政治问题,本来远远不该由段亦凯这样初出茅庐的文艺从业者来操心,可是他在亲眼目睹了小月的处境后,再不能坐视不管。

但,个人的力量毕竟微薄,即使是段亦凯这样的体量,能帮助的不过十余户小月这样的家庭。

“你说,崔泊京写这个本子的初衷是什么呢?”他喃喃地问。

路原没听清,疑惑凑近:“你说什么?”

段亦凯看了看手上分量重若千钧的剧本,若有所思。

“能帮我联系到崔泊京的家里人吗?对,他母亲最好,毕竟我听说他父亲品行堪忧……好,等你好消息。”

他向许致一要了崔泊京母亲的联系方式,前期沟通出乎意料地顺利,对方得知段亦凯正在筹拍自己亡故的儿子留下的剧本时,在电话那头泣不成声。段亦凯和她约好改日登门拜访,崔母犹豫一番答应了。

段亦凯提前两天离开了G市,绕道去崔泊京的家乡。这个时节的北方天气仍然肃杀,车辆驶入崔家所在的区域时,四周的荒凉更甚,与零八三厂周边类似。

世上不止一个零八三厂,段亦凯恍然大悟。

“小段是吧?来来,进来吧。”

敲开略显陈旧的铁质防盗门后,段亦凯见到一位头发花白的妇人。其实仔细一看,她还不算特别苍老,五官仍风韵犹存,能看出几分与崔泊京的相似,只是被风霜蹉跎,乍一看觉有六十余岁。

崔母穿着厚重的棉衣,在这个并不算十分寒冷的时令里略显怪异。段亦凯换鞋进了屋,扑鼻而来就是一股酒气,然后看见了被砸出洞的墙壁和家具,还有垃圾桶里瓷碗的碎片。

这景象若是被文人撰写,必有人不忍卒读。

段亦凯坐下后,放下自己顺手带来的水果和补品。崔母朴实地笑笑“太破费了”,却并没有推脱。她静而温柔,能看见许多崔泊京身上的特性,也可能是母子俩太过相似,才叫崔泊京和她一样对苦难默默忍耐、逆来顺受。

“阿姨,冒昧来访确实不好意思,之前我本来想看望你们,但是受伤了在医院躺着,实在是走不开。”

崔母温和地答:“你能来就已经很有心意了,小京知道了一定很开心。”

她顿了顿,继续,“要看小京的房间吗?”

“好。”

崔母将他引到角落的房门口,段亦凯从善如流地推开,没有想象中扑面而来的灰尘,反而泛着淡淡的幽香。

一股很好闻、很干净的味道。

崔泊京的屋子不大,书桌上现在供着他的灵堂,四下很干净,看得出不乏打理。以之前崔泊京的红火程度,很难相信这是一个拿过东京影帝的男星家里,墙上的奖状、略有磨损的床品,无一不展现这个家庭的窘迫。

他取下书架上的相册,一页页看去,从幼时开始回顾崔泊京的人生。其中有很多全家福,可是本该属于崔泊京父亲的那一半或被剪下或被涂抹,空空的,像是在宣告某种家庭关系的裂痕。

“你怎么回来了?”

“我不能回家?哦,原来是家里来客人了,趁我不在家偷汉子是吧?”

“你别胡说——啊!”

清脆的巴掌声中止了谈话,段亦凯从卧室出来,看见一位中年男子站在门口,脸上泛着酡红,酒气熏天,很显然,这位就是崔泊京的父亲。

崔父看了看段亦凯,像是印证了自己的某种猜想一样,冷笑着看向崔母:“你还说没有,我都逮着现形了!”

“这是小京的朋友!”崔母捂着被扇红的半张脸,眼泪夺眶而出,“小京出事之后,别人都记得来慰问吊唁,你这个当爹的却天天喝大酒,怎么好意思说别人!”

“呵,当年你说他喜欢有天赋,要死要活非支持他学艺术,钱砸进去不少,可看到半点回报了吗?他往家里带钱了吗?老子养他有个屁用,还不如没有这个儿子!”

“都怪你这个没用的老娘们儿,自己一副窝囊德行,养个儿子也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现在居然还敢跟老子顶嘴——”

他解下皮带,手一抡,作势就要打在崔母身上,而崔母也习惯了一般闭上了眼,段亦凯连忙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