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1 / 2)

昏暗的房间里,沈玄征望着阵法,眼神分外平静。他道:

“大魏威武将军之子,天界修真派栖梧宫弟子沈玄征,求见天道。”

许久之后,阵法之中隐隐传来含糊的声音,但尚能听清:

“…凡人无知,何故在此?”

沈玄征答道:

“凡人无知,但有本心。今日开阵法,启怀渊,誓以性命作赌,敢与天道相争。凡此种种,皆为意中人故,愿其平安无恙,得返故乡。”

阵法中的声音停顿片刻,道:

“不可。世人不知,天道有一律令,擅闯他界者有罪当罚,当受天劫。天劫有三,一为去人欲,所愿所求皆可望不可及。二为相逢怨,亲朋好友皆离散而不相见。三为君去也,远在异乡数年不许放归。如今三劫未尽,何以赦免?”

沈玄征道:“敢问天道,此三劫如何未尽?”

“第三劫未尽。历劫者盛初离乡期限二十三年,现今只历二十一年,余下仍有两年。待这两年过后,天道自会放其归去。”

“两年过后,天劫若是再次降下,不肯饶人,该当如何?”沈玄征蹙眉。

“天道不为人所缚,人亦不为天道所绊。尔若不信,两年后自见分晓。”

声音散去。沈玄征拢紧手臂上包的毛巾,目光扫过眼前的阵法,神色略有不悦。

他知道,天道不可信。

如果天道会按时放盛初回去,那么师尊就不会特地派自己来这一趟,他也不必冒着自己遭天劫的风险在异世耽搁整整六年。师尊既同他说天劫在所难免,天道又如何会轻易放人?

留她在这里终归不安全,无论如何,他都要想办法带她走。

他正欲催动灵力传送盛初离开,却忽然感到一股不属于自己的力量袭入体内,身体骤然轻了许多,紧接着不受控制地瘫倒在地。他意识到不对,拼力挣扎,欲冲破这股力量的束缚,却越发感到全身无力,无法挣脱。

他觉得头痛欲裂,不由自主地闭上了双目,稍微清醒一些后却立刻想起,阵法引力虽强,但也不会无故吸纳主人进入其中。若要解释现在的状况…只有一种可能。

他咬着牙睁开双眼,坐起身。

面前的景象正是他预想过无数次的模样,千百张符纸整齐有序地摆放在特定的位置,形成无比诡异的图案。鲜血绘就的符纸间溢出诡异耀眼的雪白亮光,刹那间灵力如泉涌,映照得整间屋子亮如正午。

他苦笑。有天道的阻拦,他以后恐怕不能再来这个世界找她了,可他留下的阵法还在。符纸虽不能重复使用,但如果他另寻方法,或许能把阵法留住。

这时,只听一阵急而快的脚步声从内室传出。

是盛初。

她站在卧室和客厅连接的走廊口,手扶在门框上,怔怔地望着他。

他这副身体几乎完全被天道所控,喉咙哑得说不出话,只能勉强抬起手,无力地冲她挥了挥。

她大约猜到了什么,神情里瞬间满是心疼,似乎注意到了他苍白的脸色和手臂上染血的毛巾,立刻冲到他的身边。与此同时他再也支撑不住,一时又有些眩晕,倒在她的怀里。

她连忙扶住他,急得喊道:“…你怎么了?哪里难受?这么久了,我还从来没见你生过病,我以为你身体素质比一般人都好…”

他说不出话,只能用气声道:“不是生病…我只是要回去了。”

她闻言一愣,抬头扫视周围的阵法,又看向他的手臂。

她低声问:“怎么回事?你能告诉我么?”

他轻轻道:“…不能了。”

她皱眉,不解地注视着他。

他道:“…再等两年。守好阵法,它会帮你。还有,”他用尽全力,说出他被迫进入阵法前的最后一句话,“我不会回来,不需要等我。”

话音落下的顷刻间,满堂的血色符纸汇聚出强大的灵力,淹没了他的身躯。随后千百符纸弹指间化为齑粉,飘向不知何时被风吹开的窗口,一切都归于虚无。

然而,阵法并没有关闭。

他用在这个世界的这副身躯,堵住了阵法的入口,兼以怀渊剑的剑气和灵力,使阵法开而不闭。

他的这把剑必须一直放置在阵法中,直到两年后才能重新回到他身边。他以后也不能再用沈洛这个假身份,因为沈洛的躯体已经消散于世间,再相逢时,也必须以全新的面貌和她相见。

因为,她已经失去了以前的记忆,不记得“沈玄征”这个人是谁,只记得沈洛。

两年后,天道哪一日来,他就在前一日命令怀渊剑开启阵法。

*

两世的阵法,不知何时又连接在了一起。

盛瑶刚想开口,就听那边传来少女的声音。那声音悦耳,但并无感情,有的只是一成不变的淡然和平静。

她说:

“原来,你就是我姐姐。”

“嗯?”盛瑶不明所以。

“我们都回不去了,姐姐。”

那边的少女扔下这句话,再也不吭声了。

盛瑶觉得可疑,追问道:“你说什么?什么回不去了?”

没有人应答,仿佛从未有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