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柳两眼弯弯，对神尘的反应早有所料，他冷着人的时候，就像裹了毛毡的冰，带点让你自己琢磨的冷意，却绝对不会伤人。

心底那团乌云悄然散开一些，又柳扬唇，声音比刚才明快不少，“我有话跟您说。”

神尘拿出止言木牌。

又柳才不管，“我说，您听着就行。”

神尘不见动摇，将止言木牌举高了些。

又柳唇角垂下，声音里掩不住的低落，“好吧。”说着，她就要离开。

神尘睫毛轻颤，最终还是心软伸手拦住她。

又柳笑着转过脸，“我就知道法师宅心仁厚，不会不理睬我的。”

神尘看了她一眼，指尖敲在木牌上。

“明白，我说您听着。”

“法师，你知道画赛中作画的尺幅吗？”

神尘完全做听者，又柳看向他，他也并未用动作回应。

“你肯定知道这些。”又柳叹了口气，“我以为画赛只要交出一幅画，今日才知道不是的。清风楼准备的画纸，最小的尺幅也有四尺。”

又柳半靠在门扉上，“我在画册上画画，都是一掌那么大的地方。一下子变成那么大的幅面，根本不知道该如何落笔。”

神尘看着她的脸，她轻轻皱着眉，因为气恼自己，说话时嘴唇也不高兴地撅起一点。

“在画册上的画被你夸过，我便有些心浮气躁，觉得自己或许有天赋，今日才知道，自己不会的太多。”

她说话时看着地面，睫毛覆下，在月色中像是一片加深失落的阴影。神尘静静凝视着她，似乎在不知不觉间也染上同一片阴影。

他认真听她的每一句话。

又柳忘了听不到神尘的回应，担心自己讲的让神尘心烦，抬头看向神尘，他皱着眉头思索，脸上没有半分不耐。

注意到又柳投来的视线，神尘眉舒目展，颔首示意自己在听。

神尘的视线带着让人安定的力量，又柳仿佛听到自己心头震颤的声响，区别在自己种种不安、低落之外。

格外让人分心，却也足够可靠。

失落在那道震颤下淡去，一颗心安定下来，多余的躁动也被安抚、平息。

“清风楼内画室有限，我有些惭愧自己占了名额。我打算明日下山，告诉梁先生自己不参加了，让出名额。我在作画上，还有太多要学的，我还是要再练画技，不能心浮气躁。”

神尘唇角微微扬起，又柳话中的情绪几经变化，最终自己平稳下来。

又柳的声音再次变得明快，“谢谢法师听我说话，不打扰法师休息了，法师早些睡。”

神尘看着又柳像只云雀般脚步轻快地走开，轻笑着关上屋门。

慧可睡的正香，听见有人叫他，他翻了个身埋头继续睡，那声音仍旧依依不饶。

他无奈地睁开眼，看清来人后诧异道：“师兄？”

“出来，有事找你。”

慧可穿上僧衣走到僧舍外，哈欠一个接一个，“师兄，晨钟还没响呢，你找我做什么呀？”

“带你去藏经阁。”

“啊，我还有课业呢，过两日再看书行嘛？”哪有大半夜将人从被窝揪起来让人读书的。

神尘没解释，拉着慧可前往藏经阁。

到了藏经阁内，慧可不解的看着神尘放在自己面前的书，“不是经书？”

“嗯，”神尘翻开一本书，“我现在指给你的地方，你都要记住。”

“啊？”慧可看着那些字，宛若看天书，“为什么要记它们，我不会画画，也不想学画画。”

“不是让你背书，是让你记住我指给你的位置。”

慧可更不解，“那更加没用了。”

“你用不上，又柳可以。”

听到是帮又柳的，慧可精神起来，“那我记。不过，记下之后我要怎么帮又柳姐姐？”

“晨钟响后，你等片刻将书拿给她，帮她将书翻到我指给你的地方就行。”神尘顿了顿，“你也可以再夸一夸她的画。”

慧可重重点头，“我知道了。”

“别告诉她书是我拿给你的。”

“不行，这是打诳语。”

“这次例外。”

“知道了。”

神尘将书中又柳用得上的地方一一指出，随后合上书，让慧可找到他指的地方。

晨钟响起，慧可将所有地方记住，抱着书离开，走到一半才回过味，师兄不是在修闭口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