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局(1 / 2)

放映室又重新开启,只为许致一与薛雾二人。

“你想谈什么?”薛雾垂眼看着腕表,颇为不耐。

平时伶牙俐齿的许大经纪人,此刻却有些赧于开口。他要怎么面对与薛雾之间的误会?陈年旧事在记忆里不断加重、深刻,早已超过事件本身所承载的重量,化作某种难言的情愫。

有时,人们称之为“执念”。

硕大的荧幕上空无一物,加剧了二人间无法调和的苍白。许致一往后仰了仰,试图让自己倚得更舒服些,眼睛盯着天花板,深长地叹了口气:“这个问题的答案,你心如明镜似的。”

薛雾扭过头:“跟段亦凯说,这事儿我帮不了他。”

“薛雾,这并非帮他或者其他任何人,而是在帮你自己。难道你要一条路走到黑吗?”

“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你们都觉得我需要拯救呢?”她的眼底漾起些许讥讽,“以前我以为只有魏舒芜喜欢高高在上地批判,没想到时间长了,你也和她一副德行,秉持着你们自以为正确那套法则,高贵地给我定罪。难道与你们相悖就是错了?未免太自以为是。”

数年前,是魏舒芜否定了薛雾的表现,软刀子逼她自请辞职。而现在连许致一也要用道德绑架这一套来要求、约束她,薛雾暗觉讽刺,当年自己对眼前人的倾心也像是看走了眼。

他们相隔两个座位,没有人靠近,也没有人起身离开,如同这些年的距离,薛雾看似想逃脱GR,却一直不曾成功。

她太想证明自己是对的,因此刻意顾及许致一的成败,以及GR的兴衰。现在,GR股价下行,许致一手中除了段亦凯再无一线艺人,而薛雾自己也因崔泊京卷入舆论风波暂时只能从小艺人带起,当真两败俱伤。

“薛雾,我不评判我们之间谁对谁错,经纪人要怎么当,艺人要怎么带,或许人人都有一套法则,就像我们也不可能成为宋知晏一样,我并不与你争辩这个。只是你为了自己的私心,为了赢我,为了证明自己,现在手上沾了一条人命,这性质就全然不同了——”

“你们说得道貌岸然,难道你们手上没有人命吗!”薛雾狠厉地打断了他,“顾思易还记得吗?你恐怕都不敢说出他的名字吧?难道顾思易的死不就是因为你们吗?”

顾思易的剧本被GR否决后,很长一段时间都一蹶不振,同期GR签下了新晋金像奖影帝江以商,从那以后资源全都倾向江,在薛雾眼里,顾思易就是GR的弃子,在他抑郁而终后,魏舒芜找她谈话,而她不顾一切大吵一架后,被正式逐出GR。

这整个过程,一直被她视为前辈和倾慕对象的许致一却并未助力分毫。

她不否认自己恨GR,恨魏舒芜和许致一。但是这种恨意具象起来,却化作对崔泊京这类她手下艺人的磋磨。

薛雾自己也清楚。可是顾思易之事成为她心里挥之不去的阴影,她看透了这个星光熠熠的名利场生存法则只有一条:利益至上。

许致一看着眼前的女人,恍惚想起她刚进GR时年轻懵懂却又敢想敢做的模样。那时她远没有这样精致,却更鲜活、更具有人的温度。

他微垂眼眸:“你就这么念念不忘吗?”

“是,离开GR的每日每夜,我都恨你跟魏舒芜。如果非要引咎于我,那只能说就是你和魏舒芜塑造了现在的我。”

“你就没想过自己恨错人了吗?”

薛雾诧异:“什么?”

“顾思易被GR审查会拒绝后,曾经单独找过魏总,想再争取一点机会。可是那个本子问题太大,魏总也不同意制作,顾思易那会儿风头正盛,就想用不曝光不参与活动来威胁公司,在你眼里就变成GR雪藏了他。”

薛雾没说话。

“顾思易的不少资源最后流向了江以商,他自己看在眼里开始急了起来,又私下找了一次魏总,也找过我让我帮忙求情。但是魏总说顾思易的品行不端,她还得再晾晾,就继续对这件事冷处理,谁知道顾思易为了走捷径,毛遂自荐去接触资方——”

“他抑郁、自|杀,完全不是因为公司,而是因为在陪侍资方时忍受的非人待遇,但这一切又是他自找的,告苦无门,只能自食恶果。”

“不可能!”

说完这尘封已久的秘密后,许致一反而出奇的平静:“你如果不信,我现在就可以带你去档案室看当时的文书。不然你以为,为什么顾思易这件事上GR能完全不受影响?因为害顾思易出事的大佬怕影响到自己,出手摆平了这件事。”

“不可能……不、不可能……”薛雾喃喃着,未留意泪水沿着脸颊滑过,一滴又一滴,像因陈年旧痂撕开后,她心口洇开的血。

许致一摸出别在西服口袋里的手巾,朝她递了过去。

“你不用同情我。”薛雾昂起头,倔强地错开目光。

“薛雾,你有胆识有魄力,是很好的经纪人苗子,事实上你做的也不错。我从来没有同情过你,我只是觉得可惜。”

他说完,把手巾放在薛雾手中,然后起身离开。

空旷的放映室里,响起了女人隐隐约约的啜泣声。命运的回旋镖,终归是飞落到了她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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