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容被带到舟舟面前，她病得厉害，骨瘦嶙峋，身躯僵硬，走路时枯瘦的双腿都在微微颤抖。素容见到舟舟后俯下身，几乎是毫不迟疑地将一切全盘托出。

她想到横死窗前的尸体，心下惊惧，一双泪眼梨花带雨，过于苍白枯瘦的面孔令她失去惹人怜爱的本事：“郡主，奴家罪该万死，还请郡主看在奴家坦诚的份上，饶奴家一条性命。”

舟舟心情意外平静。

只要素容没有撒谎，她心中最挂念的一件事已经解决，江篱已经擒住主谋，素容也已认罪，都是微不足道的小角色，没有权势傍身、势力庇佑，然而就是这些人，仅凭自身之力，轻而易举就能将她一个郡主送出京城，可见京城防卫又弱又脆，不堪一击。

舟舟问她：“我离京那日，你在岸边说了一句话。说的什么。”

素容一怔，伏在地上小声道：“……忘了。”

“既不说，本郡主最近想起不少事，亲自替你想——”舟舟星寒的目光仿佛在素容头顶灼烧，她吓得发抖，好像下一刻就要被千刀万剐横吊在街头示众，素容赶紧说：“奴记起了，说的是、是……”

舟舟等她磕磕巴巴挣扎一番。

“祸害已除。”素容哭道，“不是奴家说的，是奴家的爹，是他将皇室一脉称为祸害，奴家真心不愿这样做，可他是个疯子，会害人性命。”

巧儿看不下去：“他害人性命，所以你帮他去害别人的命，你与他有什么区别。”

素容抽噎一下，不敢回应质问，只是继续控诉她爹彭古：“他没有本事，没能力得到想要的，所以只会迁怒，从前没钱迁怒我母亲，后来远走他乡，得不到那位和亲的公主，又迁怒长公主，动不了长公主，只好向您下手，他远在他乡办不了的事，一切都要奴家来做。”

舟舟立即将一切捋清楚：“让我猜猜，假若你们一切顺利，船只带着我顺流而下，先到古泉荒村，接着转运至南城，进入虓国。外族人手段暴虐，又偏爱大璃女子风情，我到那边只有死路一条，下场比当年的和亲公主还要惨烈。你那个没有本事的爹将这视为报复。”

“正、正是如此。”

“他的仇恨还真是弯弯绕绕九曲回环，到底还是个窝囊废，他若胆子再大一些，直接让你用刀抹了我脖子趁夜抛到河里毁尸灭迹，如此一来，后面这许多事都不会发生。”舟舟咧嘴，寒幽幽笑道，“换成我，一定这样做。”

舟舟当然不会用刀抹人脖子，她连刀都不会用，但素容不知情，如她所愿被吓个半死。舟舟满意地说：“我暂且信你说的话，不如这样，你先和我回去，等他入京，你们父女俩可以好好叙旧。”

杜若捆了素容，阿浅站在边上看，问：“我怎么办？”

舟舟思索片刻：“你知道的太多了。”

阿浅目光凝重，郑重拖一条凳子过来，又将白绫往房梁上一抛，慷慨准备自尽，舟舟被她果断自戕的举动惊住，转念想到这人之前一系列行为古怪，心生疑惑。舟舟没立即将人叫住。只见阿浅拽了拽白绫，打好绳结，然后将脑袋套上去试了一试，对边上几人喊道：“我准备死了。”

舟舟说：“请。”

素容心防脆弱不堪一击，看见阿浅一心求死，顿觉这就是自己将来命运，直接吓晕过去。

阿浅目光决绝地踢了两下凳子，那东西坚固得宛如焊在地面，动也不动。

舟舟不为所动。

阿浅装模作样又踢两下凳子，见众人无意阻拦自己，心里终于冒出焦急，失脚一跺，一不留神真将凳子踹走，她双手紧紧拽住白绫，涨红一张脸叫道：“救命，救命。”

“放她下来。”舟舟这才叫人将她救下。

阿浅狠狠地咳了几声，嗓音沙哑朝舟舟苍白一笑：“就知道你不会放任我死。”

杜若抓住她手臂：“装疯卖傻，是何居心。”

阿浅黯淡的眸子突然绽出光亮，朝舟舟说：“郡主息怒，我们寻欢阁出去的女子向来为人不齿，奴人微言轻，迫不得已才用此计试探郡主一二。郡主心思玲珑，并非冷清冷血的愚昧之人，还请听奴一言。”

舟舟有的是时间：“说。”

“几天前，奴偶然在厨房发现一位鬼鬼祟祟的姑娘，她不知如何进到阁中，轻车熟路，看上去已经偷偷在此处住了好一段时间，夜里厨房光线昏暗，她受了惊吓，当时就拿起菜刀朝我扑过来，但没看清路，被东西绊倒在地上。我将她压住，刚想喊人过来，却被她抓住脚，她说她是……”阿浅神情怪异，补充道，“公主。”

舟舟听后沉默好久。烟花柳巷果然是多事之地，来一次能同时撞上许多大事，她暗暗发誓以后少来。

阿浅继续：“奴没见过公主，常来阁中的几位客人倒是身份尊贵，只是他们脾气古怪，奴不敢与他们说话。只好先将那位姑娘藏在屋里，准备报官，谁知这时又被她捏住了把柄。奴因此一直没向别人说，被她呼来喝去使唤几天，实在憋屈，恰巧今日遇见郡主，真是太好了。”

“你有什么把柄在她手里。”舟舟问。

阿浅扯起难看的笑容：“不是什么大事。”

“你既让我管她，嘴长在她身上